兩年前吧,媽媽說有一位小時候同班同學展轉找到她了,媽媽很高興,好幾天都在複述同學跟她對話的內容:

素吟桑:「聽說你生了七個孩子,這麼多年來,我ㄧ直想著,萬一有一天真的碰上妳了,我ㄧ定要問你一句話˙˙」

水雲桑:「什麼話」

素吟桑:「你以前個子那麼小,到底是怎麼把孩子飼大的?」

〈不知怎地,我眼眶就熱了˙˙˙〉

水雲桑:「哎呀!人家我後來有卡大漢啦,不會定定那麼小漢啦!」

〈媽媽呀!你十三歲母親弟弟驟然離去,你就被迫大漢了啊〉

後來,素吟阿姨和另一位同學有時會打電話來和媽媽敘舊,有一次還在素吟阿姨家相聚,媽媽又高興了好幾天,又複述了幾天那天她們見面的情況。那段時間我感覺媽媽的狀況明顯的進步了,也快樂些。

  這兩年媽媽退化得很快,每回去一次心裡就沉重一些,想起媽媽剛發病時,我正離婚不久也搬離和她對門的舊家,媽媽常會問我:「你會無伴麼?」「不會啊,我很忙,吃得下睡得著,可開心得呢」「我足驚無伴,驚你和我仝款˙˙˙」

〈媽媽對不起,我沒聽出你話裡的寂寞與焦慮〉

從小失去母愛的媽媽,在六十後還在唸著「阮彩霞」的媽媽,內心當然是寂寞的,為什麼我沒有去細細體會?

無伴的媽媽記憶越來越混亂、腳步越來越蹣跚、爬樓梯有時會摔倒、忘了她有沒有吃藥,唯一堅持不忘的,是每天做早課念大悲咒回向給她的兒孫們。

上個月,媽媽說他們要開同學會了,問我什麼時候帶她去買衣服,她重複說了好幾次同學會日期,生怕我忘記,因為我答應陪她去,我跟素吟阿姨確定時間地點─媽媽的日期當然是錯的,阿姨說媽媽已經問過他很多次了,她能諒解。

〈後來證實,媽媽的同學個個文雅寬宥的樣子─知識的力量呀˙˙〉

同學會前幾天,媽媽說她不想去了,看得出她很焦慮,她不斷的打電話,打給我、打給素吟阿姨,問阿姨為什麼名單上沒有她,儘管阿姨跟他解釋過很多次:「三十年前那一次,媽媽沒有參加,所以資料上沒有」

〈素吟阿姨謝謝您的包容〉

芝楹乖小孩開車載媽媽和二嫂,老少三代去到會場,媽媽很高興也認得「桃子班」十位到場的同學,阿姨们都是熱情又高尚的人,「水雲桑呢?」「水雲桑來了嗎?」「水雲桑啊!你就是水雲桑」他們高興的相認、擁抱、牽手˙˙˙看來媽媽以前是個好人緣的女孩呢!

〈七十年歲月如煙,擁抱與牽手傳達了其中的感慨與意義,好好相聚一場吧!〉

自我介紹,八十歲的老人同樣會怯場,日語台語夾雜的場面很溫馨,媽媽很大方的起來侃侃而談,聚餐結束時氣氛還是相當熱絡,相約來年再見,媽媽自始至終都掛著孩童般的開心笑容,「桃子班」的歡樂記憶正在她心裡上演著吧?

〈看著媽媽童稚的笑顏,我的心為什麼這麼沉重?〉

現在,換我常常問媽媽:「你會無伴麼?」

〈因為我怕媽媽不認得我的那天˙˙˙˙我會無伴〉

「麥啦!我慣習啊啦」

〈可是,我怎麼可能會慣習?〉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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